昙花
一直以來,都在想着如何能夠最恰當地以花喻酒。多年養花的經驗,讓我熱衷于發現植物之間隐秘的關聯,也在那些花開花落的瞬間,體會過無數難與人言的快樂。深以為在這個紛亂擾攘的世界,或許我們最需要的,是培養自身那久已失去的植物性,因為,植物比人更“自然”。
這開篇要講的兩種花,卻是我種花的失敗,培育幾年居然都未開花。它們成為另外一種意義,仿佛時刻提醒我,人都有其局限,付出得不到回報,也是一種平常。
昙花(Night blooming Cereus)并不那麼常見,但看過一次它的盛開,就會難以忘懷。它的精緻、芬芳、短暫易逝、充滿貴氣,非一般草花可比,在葡萄酒世界中,想來想去都覺得隻有雷司令(Riesling)最似。雷司令善于抵禦嚴寒,幾乎擁有最漫長的成熟期,因此能夠達到充足的糖度、酸度和複雜的香氣,或許是寒冷讓它有着一種絕不妥協的清洌口感,以及充分反映土壤深層礦物質而帶有一種與衆不同的汽油味/燧石味,尊重它的釀酒師通常采取不過桶的釀造方法來小心呵護雷司令這種遺世獨立的個性。
雷司令
昙花在夜間開放,亦如雷司令的晚摘,對雷司令的釀酒師而言,等待是必備的耐心,這也像極了等待昙花一現的賞花者。有講“昙花一現,隻為韋陀”,韋陀菩薩,印度教裡濕婆的長子,佛教裡佛祖的護法,小白花的保護者,極樂世界的暧男,曾因呵護過天界的一朵昙花而被花神愛慕,被罰修煉于靈鹫山,昙花一現為情來,因為有緣。現實世界中,雷司令的晚摘甜白,也因那些突如其來的霜凍或者大雪而可遇不可求,正如昙花一現,因為珍貴,值得擁有。
再說栀子(Cape Jasmine),它總是在端午前後姗然而至,在江南還伴随着梅雨季,科萊特在《花事》中說它是“豐腴、擾人心智的白花”,這擾人心智應該指它那濃郁、甜蜜的香氣,豐腴則是形容它的身姿,花瓣厚花朵适中。王建曾有詩雲:“雨裡雞鳴一兩家,竹溪村路闆橋斜。婦姑相喚浴蠶去,閑看中庭栀子花”,栀子是與樸實生活聯結的。
灰皮諾(Pinot Gris)正是如此,與她那名滿天下的貴氣兄長黑皮諾不同,她是那種穿着粉紅色衣衫的姑娘,過桶後更顯豐腴,酒體中等,酸度适中,有典型白梨的味道,無論身姿還是模樣,都結實耐看、端莊美好,讓人想起蕭麗紅《千江有水千江月》中的大信,坦蕩光明、持重内斂、有信有愛。人生一世,是為了要與好的東西見面:好事、好情、好人、好物,是的,一個“好”字可以概括這樣的酒和這樣的女子。灰皮諾又讓人想起童話中的那位灰姑娘,需要穿上屬于她的那雙水晶鞋,鞋碼不大不小、樣式美麗又舒适,才能變身舞會公主。對灰皮諾而言,懂她的釀酒師正如給她穿上水晶鞋的人,看着平常模樣,因愛而煥發那一份深藏的美麗。
上圖:栀子花
下圖:灰皮諾
栀子花期短暫,科萊特寫得生動:“花開到第三天,已經像是一隻掉在溪水裡的舞會手套一樣”。灰皮諾也是款适飲的酒,花開堪折直須折,畢竟,讓我們的周遭變得美好的可不是遙不可及的冰冰們,而是鄰家、同桌或者路途上遇到的那些形容端正、心靈坦蕩的姑娘們,不如明朗大方地說一聲HI吧。席慕蓉曾寫——“如果能在開滿了栀子花的山坡上/與你相遇/如果能深深地愛過一次再别離/那麼,再長久的一生/不也就隻是,就隻是/回首時/那短短的一瞬”。栀子花的愛,廣大而平實,灰皮諾也是。
不知不覺寫了這麼長,花前酒下實在讓人愉悅,怎覺夏日漫長?葡萄酒品鑒是這樣一種極度個人化的有趣活動,誠實面對自己的感受,應是最恰當的入口,所謂甲之熊掌乙之砒霜。而酒評,就是解開自己感官世界的鑰匙,找到自己聽得懂的語言,把每一次品鑒都當作一次美好的“移情”,這讓我雖然身處熟悉的世界,卻不經意間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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